今天開會，談到教師節的事，翻了下日歷，發現今年9月10日是我的生日（我們當地習慣以農歷出生日為生日）。猛然想起1985年第一個教師節也恰巧是我的生日，心里突然有了一些模糊的情愫，迷茫之際，當年的情景已經浮現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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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38年前，虛歲13的我還只是一個初二年級的學生。1985年9月9日下午，學校突然發了個通知：為慶祝第一個教師節，9月10日全校休息一天。其時，我才知道有個教師節。現在還很清晰的記得看到這個通知時的激動的心情，一是第二天是我的生日，突如其來的休息使我有機會回家吃頓好的，二是可以回家向當小學老師的母親送上節日的祝福。所以，一放學我就騎上自行車往家趕。我家離學校整整30里的路程，我記得我滿頭大汗的趕到家時，母親才剛剛放學回家。我大聲地說：“媽，明天是教師節，我們放一天假，教師節快樂!”記得母親當時手里拿著一塊新的單人床單，很開心的笑著說：“嗯，要過教師節了，明天老師們都去鎮里邊開會，今天還發了個床單。”當時還在上小學的弟弟一蹦老高：“明天還是哥的生日，媽說了幾天了，哥第一次不能在家過生日。那明天就是雙喜臨門，咱吃餃子還是吃糕？”母親不好意思的說“吃餃子吧，咱家沒有糕面，媽也不會做，明天我開會回來時看看能不能買到肉，不行了咱吃素餃子。”那個年代，生活條件還是有些艱苦的，我們這種家庭還沒有電視冰箱這些電器，一年中吃肉的次數還不是很多。雖然糧站供應的面粉又黑又舊，但我們家還是能經常吃到白面的，加之農村的夏天蔬菜很多，每到暑假，我經常和媽媽一起包餃子，我手捻餃子皮的速度完全能趕上媽媽包的速度——生長在農村的孩子從很小就開始做各種家務了，特別是我們家，爸爸在離家較遠的地方工作，媽媽當老師又很忙，我和弟弟從三四歲就開始幫著做家務了，十來歲時，簡單的家常飯我已經都會做了。
第二天9點多吃過早飯（農村每天吃兩頓飯），母親就開會去了。我在家做了會兒作業，睡了一會兒起來發現時間還是很早。于是我在院子里摘了兩根茄子開始做餃子餡。我炒了幾顆雞蛋，把茄子削了皮剁碎，加了點鹽脫水。可是，我沒有拌過餡，不知道該放些什么調料，只好先等母親回家再做。又等了會母親還沒有回來，于是我便先把面和了。再等一會，母親還沒有回來。最后，我想，干脆自己做吧。我憑著自己的感覺加了幾種調料后把餡調勻。然后，我自己包了餃子。可是，眼瞅著時間不早了，母親還沒有回來。再不吃飯我去學校就要遲到了，我趕緊煮了餃子自己吃了起來。這時候，母親和出去玩的弟弟相跟著回來了。母親看見我已經開始吃了，又高興又不好意思的說：“太好了，我原以為今天沒有時間給你吃餃子了，沒想到我兒自己做好了。”于是，母子三人其樂融融的吃起了餃子。很快，我吃完之后簡單收拾了行李就登上了返校之程。一路上自己想，難道這就是人民教師，即使是節日，也不能好好的陪伴家人，想起自己小時候經常因為母親在學校而被寄放在鄰居家，剛上小學就把家里鑰匙掛在脖子上，早上起床時母親早已上班了，自己背著書包鎖了門去上學，放了學自己回家先檢查家里的油鹽醬醋還有沒有，沒有了就趕緊去供銷社買，然后把蔥蒜剝好，等母親回了家做飯時我和弟弟則每人負責打掃一間屋子……突然，母親那句話再一次在我耳邊想起——到孫子一代也不讓再當老師了。是啊，老師就是這樣，為了別人家的孩子，顧不上自己的孩子。時過境遷，親人已經遠去，怎不讓人淚眼模糊。
二
1995年，在家待業的我百無聊賴，看到我一歲半的外甥由于體弱還不會走路，跟母親商量說把孩子接咱家吧我幫著帶。其時，母親因為大病初愈被安排在幼兒園工作，相較之前輕松了許多，于是就同意了。那段時間，我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小伙子每天在家洗鍋做飯帶孩子，母親要是要去開會時我還會去幼兒園幫著看幼兒園的孩子。啊呀，那是什么感受？別的都好說，那耳朵是真的受不了——那么多的小孩，一齊讀兒歌唱歌謠很悅耳，但一旦吵嚷起來，那么多又尖又細的聲音一起向著耳鼓膜沖來，那威力真是堪比炸彈般使人頭疼，這叫什么工作？
陰差陽錯造化弄人，幾個月后，我被分配到老家所在的鄉鎮去教初中。我聽見母親夜里悄悄的發出悠長的嘆息而久久不寐。第二天，我跟母親說，不如我去某某企業吧，掙得多也不用當孩子王。母親楞了一會說，還是去當老師吧，畢竟長遠一些。第二年，我愛人也正好被分配到我所在的學校，突然又覺得老天待我還是不薄——雖然兩個人掙得還不夠自己花吧，但小兩口卿卿我我還是很甜蜜的。怎奈好景不長，父親罹患癌癥、母親心梗發作、弟弟遭遇車禍，接踵而至的家庭變故一記記的重擊在我的頭上。原來老天對我如此嫉妒，自結婚起，我就被這樣折磨。我和我優秀而要強的愛人一起跌跌撞撞相互扶持前行，二十幾年來，處理了我原生家庭和我們自己小家的許許多多的事情的同時在工作中相互鼓勵相互促進，都把自己的工作搞得認認真真明明白白——愛人早就成長為省級學科帶頭人，而我也因著踏實奉獻而成為一名資深的副校長。一屆屆的畢業生展翅高飛，一茬茬的小樹苗長大成才。近三十年，教過初中生教過小學生教過高中生，我們已經教過了兩代人，當曾經的學生帶著自己的孩子再一次交到我的手中時，不僅會感慨歲月的流逝更覺肩上責任又多了深意，當懂事的學生調皮的叫聲“蘭爸”時，突然間覺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幸福可能就是這種感覺吧。
三
我們生長在一個生機勃發的時代，我們生活在一個復興偉大的時代。在這樣一個偉大的時代中，在我們的身邊，還有很多陰暗的東西在頑固的維持著一些腐朽的秩序，有一丘靠著鉆營得利者整天顛倒黑白。年屆半百，技近精湛，我和愛人的清高和迂腐遭到了塵凡兒無情的饞謗與譏笑。近二十年來一直勇挑重擔勇當大任的我卻一直找不到能將自己多年來在教育教學管理方面的經驗總結付諸實踐的機會。而在教書技藝和成績方面一枝獨秀、深受學生喜歡的愛人卻一次次的在職稱評選中被莫名其妙的排除在外，雖然算不上什么打擊吧，但總歸是心里有些不暢快。但是，忙里偷閑，和愛人偶爾相伴出游、寄情山水之時，當看著一雙兒女健康成長、長大成人時，當拖著疲憊的身軀深夜回家和愛人燈下共讀閑話人生時，翻檢過往，感慨生活的不易，更感恩所有的遇見。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生活如初戀，在這短暫的一生中，能夠體驗人世繁華之一隅，能夠跟隨和共情我國教育特別是我們這一偏遠地區教育發展的一段歷程，我們還是很有幸的啊。再有兩天就是第39個教師節了，也是我50歲的生日。極有可能命運就讓我做一輩子老師了，也許我的教師生涯很快就要結束了，也許在僅剩的歲月中不會再有更進一步的發展了，但我感知天命，還是愿意保持初心，繼續前行，繼續在自己的事業之路上修正方向、夯實基礎、打磨路面、美化風景，做一名探路者、鋪路人。希望最終，我能化為一塊石頭，平整板正的鋪嵌在路中央，讓后來者踏實放心的踩著前行 。
祝教師節快樂，也祝我生日快樂!
作者：蘭廷 山西省中陽縣職業中學
